前文链接：春江水暖01
为了不坑，一定会在五章内结束的。
这是发生在平行时空的故事，虽然还是小河神和水神。
但这里没有凤凰、陨丹，也没有小神婆和圣童。
就是一个简简单单，属于两个人的小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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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得友迷迷糊糊间只觉得一股暖流自唇间涌入口中，缓缓沉入丹田并随着血液蔓延向四肢百骸。
被河水侵浸地冰凉的身体渐渐温暖了起来。他的手指动了动，终是睁开了双眼。
涌入的光线让他的视野有片刻的模糊，逆着光只瞧见一双璀璨如星河的眸子定定与自己对视。
忽然恢复的五感让他顷刻间意识到唇上柔软的触感，惊得就地打两个滚，寻摸着身后的树干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捂着眼睛开始嚎。
“姑奶奶饶命”，小的打小体弱，吸食阳气与您的功力怕是不仅没有增补反而有害无益啊！”
小时候因为性子淘，师父为了不让他半夜偷爬出去下水，常同他讲水鬼吸食过往船员精气的奇谈怪论与他听，他素来只道是吓唬人的。不想今天自己也要成为那些志异谈资中的倒霉鬼了。
“你在说什么呀？什么阳气阴气的，我不明白。”
郭得友眼睑微颤，师父还说过，那勾人魂魄的水鬼最可怕的是那双眼睛，一旦眼神对上，七魄便要被夺去四五分。
一股从未闻过的冷香扑面而来，似立春流水潺潺，百花盛开，又似深冬皑皑白雪中一枝寒梅绽放。
那香气与他那般近，好似就萦绕在鼻尖。有暖融融的吐息轻拂在面上。
这水鬼长年幽居在黑森森的水底，怎会有如此温度，莫非……
咬了咬牙，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勉强将眼睛扯开了一条缝。
女孩儿瞪着一双圆滚滚葡萄似的眼睛瞧着他，脑袋歪着。因为凑得太近，弯弯如月牙儿的睫毛都一根根地清晰可见。淡粉色的脸蛋恰似天边的那一抹熹微的霞光……
不夺目却醉人。
夏日傍晚仿佛静止了，只余下聒噪的蝉鸣，参天的老榆树，和树荫下对视的一双人影。
晚风将少女的乌发送到郭得友的眼前，总算拉回他几缕飘散的神志。
他咳嗽了两声，努力将目光移到屁股边儿一丛枯黄的杂草上，手胡乱薅了两把，脸上浮起两朵可疑的红云。
女孩儿拿指尖轻轻戳了戳郭得友的胸口，发丝轻轻摇曳。“喂！你还没告诉我你说的吸食阳气是什么意思呢？我素来只听闻增补修为要精进灵力一说，难不成这“阳气”又是什么我不曾听过的有助于增进功力的好东西？”
少女嘟嘟囔囔说着，郭得友只觉得每个字都听得懂，又听不明白个中含义。阵阵香气直让他心猿意马。虽然已退无可退，却只得将自己的身子又往后缩了缩，几乎是整个人贴在了背后的树干上。
“你……你真不是水鬼？”向来引以为豪的嘴皮子此刻也再听不得使唤，竟没用的犯起了结巴。
女孩儿捧着双颊，一双眼睛眨呀眨，瞧着他这副吃瘪的样子像是觉得十分有趣，面上带着笑意：“你说的话怎么都这般奇怪？水鬼又是什么？”
忽的又似恍然大悟，抓了郭得友的手兴奋地叫起来：“我曾在画册上瞧见过，这天下分为神、魔、花、人、冥、妖六界，在冥界有一种游魂，据说是他界生灵往生后幻化而成，好像就叫作’鬼‘。难不成就是你口中念叨的水鬼？在哪儿？在哪儿？能带我亲眼瞧瞧吗？”
郭得友听着女孩儿叽里咕噜又说了一大堆自己压根儿听不懂的话，看着紧紧攥着自己的手，又想起方才唇上的柔软触感，心道这孩子看来完全没有男女之防。瞧这身穿着打扮怕不是谁家的疯丫头没看好偷溜了出来。瞅着女孩儿满脸期待，忽然就生出些不忍让她失望的心思，软了语气：“你说你小姑娘家家的，整天嚷嚷着看鬼做什么，小心真把鬼招来把你吃喽。”
郭得友将眉毛一拧便装作厉鬼的样子“嗷呜”一声扑上去吓人。怎知对面看上软软糯糯的小姑娘竟丝毫不为所动。
“哎哟！”郭得友只觉得后脑勺挨了重重一记，闷叫了一声跌坐回去，低头一看，竟是一团晶莹的冰球。
“嘿！真是见了鬼了，这流火的晴朗天气，怎么偏生凭空冒出这么大个儿的冰雹，还正当巧儿砸我头上？”郭得友捡起来捧在手里仔细端详，那冰球在夏日的温度中正迅速融化，瞧不出什么端倪。
女孩儿揉了揉鼻子，咳嗽了两声，又抓着郭得友衣裳下摆扯了扯，仍不死心：“你就带我去见见你说的水鬼嘛。”
“哎呀，我说小姑奶奶您可饶了我吧，我要是能见着那水鬼，还能把你认错成她吗？”郭得友被小姑娘闹得没了办法，只得连连作揖。
小丫头听到郭得友这番话失望之情溢于言表，脸上的笑意顿时隐去了不少，嘴巴也嘟了起来。
郭得友看到她这副样子很是无奈。他虽说平日也去藏翠楼那种地方消遣，但也就是过个眼瘾，对付女人还真没什么办法：“好了好了，相识一场就是缘分。我叫郭得友，是伍河捞尸队队长，你肯定听说过，超凡绝伦的人中龙凤正是在下。今天你救我一命，这份恩情算我记下了，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，只要不是这种见鬼的事儿，哪怕是上刀山、下油锅，吩咐一声便是。”
郭得友努力将这一番话讲得豪气干云，鼻孔都要直冲了天。边拍胸脯，边拿余光偷瞄一旁的小姑娘，却未曾收获预期中的崇拜目光。小姑娘皱着一双浅黛，似乎还在努力理解他话的意思。
气氛已经烘托到沸点却没人接茬，郭得友一时有些下不来台。只得挫着一双手化解尴尬：“哈哈，你说我这都自报家门儿了，咱是不是也该礼尚往来，你是不是……是不是也介绍一下自己啊？”郭得友发誓他才没有想借着这个茬儿套路人家小姑娘的名字。
“我叫锦觅，是个……”锦觅用指头点了点下巴，思索了一下，“按照你们人的说法，应该算是个神仙吧。你是我在人界认识的第一个人，以后我们就算是朋友啦。”
锦觅笑着拍拍郭得友的肩膀，全然不知对面同样笑着的郭得友心中想的是，这姑娘长得这般漂亮只可惜人疯得不轻。
“说来，我还没有问你，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河里啊？”此时，圆圆的月亮已经爬升到半空中。锦觅就这皎洁的月色走到河边，撩起曳地的裙摆，她没穿鞋子，水葱似的双脚伸进河水中晃荡着，将月亮的倒影剪成点点碎银。
“我是捞尸队队长啊，平时的生计就是跟这河水打交道，有什么奇怪的？”郭得友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没有将人们把她认作漂子的事说与锦觅听，怕引起她无端的烦恼。
“倒是你，一个弱女子，跑到那么深的地方做什么？”被锦觅一问，方才被遗忘在脑后的溺水前的破碎记忆点滴在脑海中浮现，彻底燃起了郭得友的好奇心和求知欲。郭得友就近坐到了锦觅身边，也将一双脚放入了河水中。夏夜的河水沁凉，两双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水，闲适而安逸。
“过几天便是我最好的姐妹连翘的生辰，我前几日听老胡说他昔日云游时曾在这河中见过一颗稀世的蚌珠。过了这许多年，若是还在，必定更加璀璨夺目。便想着来碰碰运气，若是能寻着，便带回去作连翘的生辰贺礼。”
“哦！”郭得友的嘴长得鸡蛋般大，捏着他惯用的两指手势：“我见到你时你手中发光的东西想必就是那蚌珠吧。”忽的，才展开的眉头又猝然皱起：“可你那时为何闭着眼睛，像是在水底睡觉似的？”
锦觅叹了口气，气鼓鼓叉腰：“还不都怪老胡年纪大了，什么都记得模模糊糊的。他只给我指了个大致方位，你知道我要确定是这条河的这个位置费了多大功夫吗？好不容易找到了宝贝，可不得好好歇歇？若不是你突然出现，嘴里冒着泡泡一个劲儿地翻白眼，我本可以睡更久的。”
锦觅看郭得友的眼神难免有填了几分哀怨，小声念叨：“当时我怎么喊你都不应，只好将你先送到岸上。还种了一棵灵芝给你服下，这下可好，不仅没休息好，反倒还损耗了不少灵力。”边说着还边打了哈欠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。
郭得友只道是疯丫头说胡话，能信个两分就不错了。但脑海中锦觅在水底假寐的印象太过深刻，经不住好奇又问道：“你从哪儿习得这么好的水性。我自认偌大天津卫论水性我说第二，没人敢说第一，可论在这河里打盹儿，却是万万做不到的。莫不是拜了什么世外高人为师？说出来听听，他日我也向你师父讨教讨教。”
锦觅却似乎对他这话很是费解：“在水中睡觉很难吗？我好歹也是水神，施个避水咒对我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。”
郭得友被她煞有介事的样子逗乐了，玩心乍起，打趣道：“哦？我在这河中扑腾了这么多年，却没听说过水神的名号，失敬失敬。”
“唉，这有什么。我不只是水神，还是花神呢。”锦觅摇头晃脑，满脸的得意。
“哦？神仙还能兼任哪。那就请大仙显显神通吧。”郭得友一展手，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锦觅挽了挽广袖，将双手背到身后：“好说好说。你想看什么样的神通，若是我能力所及，司花司水，有求必应！”
“好！”郭得友从地上跳起来，仰头望天作沉思状，边来回踱着步边念叨，“要看什么呢？这我可得好好想想。”忽的，停下脚步，一拳敲在掌心：“有了！既然是神通，自然要是寻常瞧不见的景色。现在是初夏，荷花尚未盛开，天气也闷热。若此时能有一池映日夏荷和一树傲然冬梅，岂不相映成趣？”
郭得友边说边掩不住嘴角的坏笑，心道这回小姑娘可在吹不起牛了吧。
眼前一黑，一双手覆上了他的眼睛。
耳边响起锦觅的低喃。
“准备好了吗？”
他不禁屏住了呼吸。
眼上的压力消失。脸上陡然而来几丝凉意。在这温热的夏日并不冰寒。
空中飘着片片细小而晶莹的雪花。裹挟着荷香、梅香袭来。
伍河水畔，青荷盖绿水，芙蓉披红鲜。榆树梢头，风递幽香出，禽窥素艳来。
一幅夏荷冬梅图卷在眼前缓缓展开。
郭得友看向身边，作画的人此刻正仰面笑嘻嘻瞧着自己，点点雪花点缀在她的乌发上，又被月光笼上银辉，珠串般的。
如梦，似幻。
——TBC